(作者:袁玉璋)人上了年纪,脑子里总是满满的回忆。我总是想起我的母亲,想起四十六年前母亲为我缝棉衣。
一九七七年的冬天来的似乎有点早,豫东平原显得格外的冷。到了十一月,秋收完了,场光地净,又开始挖河了。那年的任务是疏浚惠济河,层层往下分任务,最后分到生产队。每个生产队分到一段,要求在一定的时间内完工。青壮年劳力都要上河,我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,奋战在工地上。中间我回村往工地送面粉蔬菜,顺便回家一会儿。母亲拉住我的手上下打量着,翻开我的手,摸着手上磨出的已经挑破的血泡,又摸摸我肩头磨破的衣服,眼里含着泪水。看看我穿的旧绒衣说,“你的棉袄有点短了,也破了,妈给你做件新棉袄。”“妈不用了,还能穿的”,我拉着母亲做针线活扭曲了手指的手,一阵凄楚涌上心头。幼年时就看到母亲在煤油灯微弱的灯光下,纺花织布,缝衣做鞋。我家人口多,母亲白天和男劳动力一样,出工到生产队里下地干活,晚上经常挑灯做针线活,五冬六夏,做了单的做棉的,做了棉的做单的。纳鞋底、绡鞋帮,需要很大的力气才能把鞋底扎透,一针一针,一线一线,常年累月,母亲的食指和中指都弯曲了,关节处变的粗大。我告别母亲回工地,一再嘱咐母亲不要给我做棉衣。
三天后挖河收工了,回到家里,吃了晚饭,母亲说这些天挖河累了,早点休息吧。在我准备睡觉的时候,母亲拿着一件崭新的棉袄,让我穿上看合身不合身。我接过棉衣,解开扣子穿在身上,一股幸福的暖流穿过全身。这是一件紫色面料,蓝色的里,填装的是当年新弹的棉花,真正的里表三新的棉袄。母亲慈祥的目光看着,我穿着非常合适,母亲脸上露出了笑容说,“天冷了,明天就穿这件棉袄吧,别再穿那件破绒衣了”。我乖乖地点了点头,有母亲疼爱,此时此刻我是多么的幸福啊!我回工地的第二天,母亲迈着一双不大的脚,步行来回十多里到镇上供销社买了布,就开始为我做棉袄。我仿佛看到了母亲在灯下剪裁、铺垫棉花,一针一线地缝制,不由想起孟郊“慈母手中线,游子身上衣”的诗句。
一个星期后,我穿着母亲做的新棉袄,迎着寒风走进了恢复高考后的考场;三个月后,我穿着母亲做的棉袄,冒着料峭的春风,走进了大学的校门;四年后的冬天,我穿着母亲做的棉袄,来到省城,走进机关的院子。
四十六年过去了,母亲离开十多年了,我也由一个青年变成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。我时刻牢记父母的恩情,常常偷偷流出思念的泪水。